杨东云看着牛珍珍手指揉着一粒指甲盖大的碧绿小葡萄,弄破了皮一股酸涩之气直冲鼻子,她嫣然一笑,就把葡萄丢在地上,通过平六指着的一个月亮门去了隔壁。杨东云瞧得失魂落魄,恨不得自己就是那颗葡萄、被她纤纤玉指搓揉。

晚上一桌洁净好饭菜,并卤猪舌、鸭掌等下酒小菜,平六啃得津津有味,跟杨东云无话不谈。原来这珍珍是他表姐的女儿,表姐嫁与牛家,开个布庄,在平六照顾下也积攒了身家;偏表姐命薄,珍珍只三岁时就一病没了。待到珍珍十五岁时表姐夫也没了,珍珍就跟着自己这个舅舅,如今已经是二十岁。

杨东云心里略吃了一惊,难怪总觉得珍珍小娘子有种说不出的风情,原来这般大的年纪了;偏她面相生嫩,单看倒也一时不觉。又想到她幼年丧母、少年丧父,虽然是花朵儿一般的人、这八字却硬妨亲人呢。不知不觉一颗晕陶陶的心就淡了几分。

平六不动声色,只说当初表妹夫怜惜女儿年幼失母、十分舍得,早早积了大笔嫁妆给女儿;又举着个鸭掌手臂一挥舞、划了大半个圆圈:“且不说妹夫给珍珍留的压箱银子,隔壁那三进的宅院都是妹夫留于珍珍的;这个小院子是我买下到时给珍珍添妆的。不会教人白娶了珍珍。”

又问起杨东云这般人物、可有结亲,听到他与花石县一个小杂货铺家的女儿结了亲唏嘘不已,“我有心给小相公做个媒,可惜小相公已经有人家了。唉,是珍珍没福气。来来来,喝一杯,祝那个运气好、有眼光的小娘子和小相公白头到老,百年好合。”

杨东云不曾想自己会被看中,整个人浮在云里般,一时喜一时悲的。柳家有眼光么?想起柳大姑娘那一句我和你不是一路人、我不想嫁给你,杨东云眼睛一热,端起一杯就仰脖就吞。这人生在世多少恨不相逢时。

“珍珍啊,这杨小相公呆虽然呆,但人长得过得去,也不蠢;九爷已经许了他功名,你要错过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这边的花厅里,刚刚还醉得手舞足蹈的平六一扫糊涂、双眼炯炯有神,一边喝着热茶一边语重心长劝说外甥女。

牛珍珍低头不语,这小相公太呆,虽然一眼一眼瞟着自己,可自己眼风一扫又缩回去,不敢与自己接个趣儿。

牛珍珍父亲在时也在花石县女学念过两年书,罗夫子乃是她的偶像,学得那风流不羁的做派,立志要做个才女;整日里和几个脾气性格相近的闺中密友出游烧香,喝茶赏花,还弄什么雅集,渐渐吸引了一帮子书生。一众年轻男女今天你家作诗,明天我家弹琴,还把所做的诗集刊印出来,自己觉得好不惬意洒脱,外人却有些侧目。故而牛珍珍选夫路上又悄悄儿多一重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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