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枝心底一个融化不了的疙瘩就是,爹爹庙会上那一顿责打,把他的笑打没了。
她捏紧了提篮,装着这些吃的,假装他和自己一起过年。想起最后分别时他埋头在自己颈子里、眼泪淌满了自己脖子——外面鞭炮声响起,正好掩盖住她的呜咽。柳枝捂住嘴,哭得撕心裂肺。
听风听雨过清明,连着几年丝绸需求旺盛,去年几家大丝行来收春丝时往上每包都提高了一分银,缺口太大,夏丝竟然收购价和春丝平价,赚得人笑得嘴歪。柳旺直懊悔胆子小了漏了财,今年更是早早做了准备,豁出去了把甜水井街宅子都抵押了出去,要大干一场。
码头上柳家送别柳旺,杨家送别杨东云。杨鲁氏和杨秀才两个簇拥着儿子喜气盈腮,仿佛明天就是老太爷、老封君了。不过杨家人缘儿显然不咋地,两个亲家冯家也没来人,柳家也没来人;冯金宝叫了个伙计送了一包衣服一包饼,柳家也是叫伙计小甲送了个包裹来码头。杨鲁氏当场打开,见只一副笔墨,一包糕饼并一百个用红绳串起的崭新大钱,直骂柳家小器,要知道冯金宝衣服里可是塞了五两雪白银锭子。
船家不耐烦听这妇人撒泼,只催促道:“秀才娘子回去罢。”杨鲁氏走上踏板,突然脚底突然踩了什么滑了一下,尖叫一声手臂舞着、只抓住一个杨秀才,夫妻俩个一并哗啦啦掉进河里。杨东云趴在船头急得直叫唤船家救人,船家却慢腾腾的点了一锅烟:“秀才哥急什么,码头水浅,淹不死的。”
就见老子娘俩个在水里折腾,高呼救命,早引起周围一片围观。“哎,小哥还是个读书的,都不知道打赏些,谁个给你出力”有人看杨东云团团做揖却不得援手,出言指点。马上有人反驳道:“他家出了名的悭吝,老娘的命不值得一百个钱,死了还省一口口粮哩。”
杨东云早已经白着一张脸把刚才柳家送来的一百个钱塞给船家,船家敲敲烟锅:“秀才哥你这是何必,说了水浅——”
“不要给他钱”杨鲁氏尖叫着,她早已经清醒过来,船还没有解绳,这地方水不过一人高,一个大人若站稳了可以露出个头,就是她这矮小妇人也无性命之忧,不过喝两口水罢了。在一百个钱的激励下杨鲁氏抓着杨秀才头发,一鼓作气把他拖上岸边,围观的闲汉们轰然喝彩,还有鼓掌吹哨的,好不热闹。
杨东云早奔下船,拿自己衣服给老娘盖了,码头都是些赤膊闲汉。杨鲁氏吐了两口水,已经神勇的叫唤船家把一百个钱还回来,杨东云只恨不得堵了老娘的嘴,压低声音喝止老娘不要再叫了。又摸出几个钱央人去请个轿子来,把老娘和爹送回去。杨鲁氏舍不得,可一身衣衫湿透,紧贴在身上,总不能这样招摇过市,无奈钻进轿子,一百个钱又没要回来,只震天价的骂天骂地骂清水江。
这一场热闹散去,杨东云累得腿肚子都抽筋,又不见柳大姑娘来送自己,垂头丧气爬上船就倒下,想着她说的我跟你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如今自己虽然追逐学业而去,却又延迟了和她亲热的时间,心下沮丧不必提。
杨鲁氏回去舍不得抓药,自家切了几片姜熬水喝了,结结实实病一场;李氏听到跟李妈幸灾乐祸描述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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