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他们俩的白发皆恢复青丝。
刘子业的眼前,又看见当日在一心堂那个倾国倾城的神医。
“城儿,昨日再美好再痛苦,都过去了,我们都要活下去。
如今拓跋也不在了,我回去便把后宫所有美人都遣散了。
城儿随我回江南吧,或者,你不喜欢皇宫的日子,不管天涯海角,只要城儿喜欢,我就陪倾城一起。”
她浅笑摇头,委婉的拒绝了。
指了指天上:“拓跋从未离开,他一直在天上看着我呢。他是个醋坛子,你小心言语,别被他的千年陈醋熏死你。”
她亲自给他做了桃花姬和桃花羹招待他。
端了盏醉相思给他,与他对饮:
“这是我与拓跋亲自酿的醉相思,当然你观礼后便离开,连酒宴都不吃,如今便算我们夫妇,补请你喝的喜酒。”
“醉相思?好,能喝到城儿亲自酿的醉相思,此生也无憾了!”
刘子业一脸黯然,“不醉无归!”
刘子业真的喝得酩酊大醉,才离开大魏。
多情自古伤别离,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顾倾城没有去送他,只在心里默默祝福,希望他回去后,一切顺遂。
刘子业离开不久,便传来他的死讯。
拓跋走了,斛律卿走了,连刘子业都走了。
一个个都年纪轻轻就走了,却独独丢下她一个人,在尘世间渡劫
冯太后足智多谋,生杀赏罚,决之俄顷,这些年,更知人善任,勤政爱民,睦邻安边。
把大魏以及后宫,都治理得服服帖帖,大魏臣民几乎都心悦诚服。
却也有与她仇深似海的俩人,联合与她对敌的鲜卑遗老,在背后造谣生事,百般毁谤。
民间纷纷传言,说她后宫,与拓跋大婚前,就与拓跋焘于皇宫苟且,与拓跋余不清不白,与柔然斛律屠休成亲。
如今拓跋一死,不仅与御林军统领李弈和小叔拓跋丕有染,还与刘宋皇帝以及柔然可汗通奸。
谣言有板有眼,不胫而走,就是最快蔓延传播的瘟疫。
受惠于她的老百姓自然不相信,为冯太后叫屈抱打不平,为她辩护。
而她,每听有毁谤之言,总是一笑而过。
对谣言置之不理。
而与她仇深似海的俩人,便是当今皇帝与他的奶娘顾乐瑶。
这些年,拓跋弘在奶娘顾乐瑶的挑唆下,以为这个母后,是他的杀母仇人。
早就恨不得毒杀了她,为自己的母亲李氏报仇。
奈何这个母后,传说百毒不侵,刀枪不入。
他是又恨又怕!
蛰伏多年,以为自己羽翼丰满后,就想先除了太后的左膀右臂,令她孤立无援。
于是在宫外设下埋伏,诱骗李弈出宫,竟将太后的得力助手,御林军统领李弈斩杀。
忠心耿耿的李弈被斩杀后,冯太后痛心不已,若非自己心软,为老祖宗留下嫡亲骨血,李弈不至于丧命。
冯太后痛心之余,直恨不得杀了拓跋弘。
冯皇后心神恍惚,精神萎靡。
顾乐瑶觉得是个绝好机会,寻来剧毒红信石,混在汤水中,让皇帝亲自伺候太后服用。
虽然传闻顾倾城百毒不侵,顾乐瑶也抱着侥幸之心:人再厉害,也抵不过穿肠毒药。
即便事败,死的是太后的养子,李双儿的儿子,与她无关,她不过是皇帝的奶娘罢了。
还可以令他们母子反目成仇。
拓跋弘毕竟斩杀了母后的得力助手,有些心虚。
那日来见母后,看着母后能洞察一切的眸光,吓得战战兢兢的跪在冯太后面前,诚惶诚恐道:
“母后,传言李弈登堂入室,随意出入母后寝殿,意图不轨。
朕误信传言,斩杀李弈,令母后伤心。请母后原谅弘儿。”
“登堂入室,意图不轨?”冯太后冷冽的看着皇帝,悲愤道:“李弈忠心耿耿,随侍左右,恪守本分,岂敢越雷池半步?!”
顾乐瑶赶紧端过补汤,示意皇帝给太后送上。
皇帝双手有些颤栗的接过奶娘端来的补汤,向母后谢罪,还要亲自喂母后:
“朕一时激愤,现已知错,就请母后喝了此汤水,原谅朕吧。”
“弘儿既已知错,难得你幡然醒悟,那这汤,母后便赏给你喝吧。”
冯太后淡然的看着拓跋弘,却是不容置喙。
“可是,只是弘儿为母后准备的”
“弘儿一片孝心,母后心领,你自己喝下,便是尽孝了!”
拓跋弘看着母后凛然之色,无可奈何,又不敢拒绝不喝,只得含恨喝下几口汤水。
冯太后接过拓跋弘手上剩下的半碗汤水,拓跋弘便七窍流血,倒地身亡。
冯太后痛心的看着皇帝身后的顾乐瑶。
“乐瑶,这些红信石,是你为弘儿准备的吧?”
冯太后冷冷的问顾乐瑶。
顾乐瑶见皇帝不仅未能毒害太后,反被逼喝了那有毒的汤水。
早吓得胆颤心惊,却跪下来道:
“太后娘娘恕罪,皇帝一直想毒杀太后娘娘,是他逼着我为他弄来毒药,这样没心没肝,恩将仇报之人,早该死了!
如今他自作自受,死有余辜,也怪不得娘娘狠心。”
“是皇帝逼着你寻来的毒药?也是皇帝逼着你和那些老臣子串谋,在外面散布对我不利的谣言?”
稍顿,冯太后看着脸色惨白的顾乐瑶,再冷然一笑:
“顾乐瑶,你竟敢在哀家面前,睁眼说大话?”
顾乐瑶吓得歪倒地上。
冯太后拚退所有人,痛心的看着顾乐瑶。
长叹一声,扼腕道:
“乐瑶,其实,李双儿当年,生下的是个死胎。”
“死胎?”
顾乐瑶有些懵然的看着冯太后,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说这些话。
冯太后一言不发,只定定的,痛心的看着顾乐瑶。
逐渐,顾乐瑶在她痛心的眸眼里,读懂了些什么。
她本来就惨白的脸色变得更加死白,猛然看着地上七孔流血的拓跋弘。
此刻,她才想起,这张脸上的五官,竟然与拓跋余是那么的相似。
这些年,她看着酷似拓跋余的拓跋弘,不是没有疑惑过。
只是以为他们同是拓跋焘的血脉,自然相似罢了。
她身子倏然就像筛糠般簌簌颤抖起来。
“莫非我儿没死,弘儿就是”
她泪流满面的看着死去的皇帝。
冯太后微微叹息:
“弘儿就是你那儿子,只有隐瞒他的身世,与李双儿死去的儿子李代桃僵,他才能活下来。”
顾乐瑶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爬向死去的皇帝,哭得撕心裂肺:
“弘儿我的儿啊”
“只可惜,他还是被自己的亲娘,作死了。”冯太后叹道。
“弘儿我可怜的儿啊,是娘害了你啊”
冯太后又看着撕心裂肺的顾乐瑶。
“这是你自己鼓捣的补汤,你便喝了吧,与弘儿在泉下,也能作伴。”
顾乐瑶看着被自己害死的儿子,半晌后,爬起来悲恸的接过半碗汤药,二话不说,仰头一口喝下,而后倒在儿子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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