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不时,还有少年穿梭在人群中,嚷嚷几句:“卖报卖报,卖报了啊!”
如画嘴上说着无处可去,真当逛街的时候,她比卖报少年更加灵活,如游鱼般东晃西荡,偶尔冲进某家店铺,或在某个小摊前,与摊主争论两句,再笑嘻嘻得跑开。
逛了大半个时辰,她却两手空空。
“想买什么都可以,不差钱。”徐道青道。
“从小养出来的坏毛病,小时候家里穷,偏偏我又贪玩,常跑到街市上,只逛不买,也有无穷乐趣。”
如画说着,正好路过一个糖葫芦的摊子,她垫起脚,摘下最上面的那只,回头冲徐道青一笑,道:“就这个啦。”
不知不觉,已近黄昏。
徐道青看了看天色,问道:“还想去哪?”
如画摇着手里的糖葫芦,她没怎么吃,只舔了两口,朱唇与糖葫芦一样鲜红。
“我想回家看看。”想了许久,她终于说道。
“好。”
“是我自己做错了事,所以我从没恨过爹妈,被赶出家门这些年,我也没有回过家,但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在如画的带领下,两人走进一个极窄的小胡同,胡同里没有多少人家,只有几间百多年前的木板房,比清水巷的破旧泥屋都不如。
他们走到胡同最偏僻的角落里,眼前是三间相连的小木屋,没有院子。
屋上的木板是乌黑色的,几乎都裂开了,从中能闻到散发出来的浓浓腐朽味。屋门则关着,不严实,但透过门缝,什么都看不清,唯有一片黑暗。
如画在屋前站了一会,将糖葫芦举到嘴边,想吃,又放下了。忽然,她大步走上去,对着门,一推。
“咯吱……”
“啪嗒……”
“砰!”
木门固执地坚持了一会儿,终究仍是倒下去,黄昏时候的阳光洒进去,只见尘埃四起,像一场沙尘暴。
“我爹妈果然还是搬走了啊。”如画站在门口,一叹。
徐道青闻言,想要说些安慰的话语,蓦然之间,身前的女人转过来。
她在笑,眼角却有晶莹。
“穷人有穷人的骨气,我爹妈从小教我要挺直脊梁,他们都是好面子的人,出了我这档子事后,肯定要搬走的。是我一直心存幻想,希冀他们还认我这个女儿,会留下来,等待我鼓起勇气,回来看看。”
木屋里的灰尘盘旋着,久久不曾落下。
“可看样子,他们已经搬走很长时间了。”
“除了这里,你还有一个家。“徐道青终于忍不住说道。
如画却摇摇头,道:“你给不了我一个家,总有一天,你也会走的。”
“我家原来不是北平人,祖辈呕心沥血,终于在这座人人向往的城里扎根,现在我爹妈都走了,应当是搬离北平了吧,所以我必须留在这里,我家在北平,不能没有人!”
如画拭去眼角的晶莹,展颜笑着说道:“这就是我不能跟你去江南的理由啊。”
“这座城,到底有什么好,无数人争破头进来,无数人不愿离去。”徐道青长叹,又忽然眉头一皱,问道:“所以你之前说过的要嫁给洋人的话,都是骗我的?”
“也许,我现在才在骗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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