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炳林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实验基地的临时板房里,透过玻璃窗,陆炳林看到外面艳阳高照,阳光正慵懒的投射进来。似乎已是正午,附近那笔直的旗杆上,三面旗帜齐整整的无力的垂着。

一个追蜃人进来告诉他,他们是天亮时赶回实验基地的,只回来了一辆越野车三辆卡车,又有四个伙伴在归途中消失在了沙海,而赵排长回来后补充了给养,带人又返回魔鬼城旁的临时营地,顺路寻找失踪的车辆。

一天后,赵排长带着载有所有的仪器设备的车队回到实验基地,但失踪者一个都没有找到。

之后的事情乏善可陈,因为这次行动科考队失踪了二十一个人,科考活动自然被迫中止,陆炳林接受了来自公安机关,建设兵团以及学校研究院的多方调查。建设兵团后来还开展过两次搜寻工作,但也全是无用功。

陆炳林回到学校后,做了详细的书面汇报,每天还不得不面对失踪追蜃人家属的指责与谩骂。学校自然停止了他的所有研究项目,收回了实验室,追蜃人们也都返回了各自工作单位,那场轰轰烈烈的沙漠实验永远定格在了那个夏天。

之后,在陆炳林心灰意冷,离开学校去老家种田时,又有两拨国安局和中科院的调查组找过他,除了像审犯人一样重新理了一遍失踪事件的前后经过,陆炳林意外的发现,他们似乎对那次实验的动机、原理、取证和数据有着浓厚的兴趣,索性陆炳林将自己留下的所有材料都交给了他们。

大约一年前,陆炳林意外的接到中科院的电话,告诉他,关于海市蜃楼的研究计划已经重启,希望他赶回北京旁听方案论证和研讨会。在这一段日子里,陆炳林几乎心力交瘁,二十一个鲜活的生命被留在沙漠深处,而他们曾经无比的信任自己,这只能归结于自己的疏忽和无能,这道伤疤几乎无法愈合。他拒绝了中科院的邀请,因为他无法面对。

但之后,陆续有追蜃人来到偏僻的乡下,不断的安慰他、鼓励他,希望他能重组团队。直到大家把继续研究上升到失踪者的遗愿,陆炳林知道他再也无法置身事外,做一个旁观者。

陆炳林重新出山,却把自己关进了象牙塔里,但研究的范围大大的增加,从核物理,量子物理学、地质学、气象学、民俗学、甚至是哲学和一般学者视为禁地的神学。陆炳林的大脑里依旧只是个猜想,模糊而飘渺,而实验研究存在巨大的风险隐患,他唯有通过更广泛的涉猎,获取新的灵感。

三个月前,关于东星号失踪案件的材料交到了他的手上,起初他很疑惑,材料内容与他研究的方向风马牛不相及。很快关于三亚沿海海市蜃楼目击事件,而幻象中出现了东星号的报告到了他的手上,不久关于渔船遭遇东星号,东星号又再次失踪的详细档案摆到了他的办公桌前。

陆炳林明白,两年前他在沙漠中的遭遇,显然又在南海上重演,而宿命般的轮回也让他认识到,再无可以逃避的理由和借口,退无可退只有知难而上了,这是陆炳林将追蜃人们召集到三亚上船前说的唯一一句话。

陆炳林讲完他曲折的遭遇后,餐厅里的人早已散尽,只剩了我们这一桌。蒋船长依旧趴在桌上,已经发出阵阵鼾声。魏处长把玩着酒杯,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表情严峻,一言不发。而我忽然发现,我们这桌突然多出了一个人,身材魁梧,面色黝黑,与陆炳林一样留了副络腮胡子,衣着上看却是标准的渔民打扮。

我猛然意识到,这个人应该就是丁剑之前提到的王胡子,渔船上的水手,登上过东星号的三个人之一。显然,王胡子的文化水平有限,陆炳林所讲的东西,他听起来非常的吃力,但依旧皱着眉,低着头,努力地消化着,让人看着有些滑稽。但让我好奇的是,王胡子这样渔民,如此关注事件背后的科学研究内容,除了与自身安危有直接的关系,我实在想不到其它的原因。

鬼之神可以御,龙之变可以役,蛇虺可以不能螫,戈矛可以不能击。唯无心者火不能烧,水不能溺,兵刃不能加,天命不能死。其何故?志于乐者犹忘饥,志于忧者犹忘痛,志于虚无者可以忘生死。化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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