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女儿肉乎乎的小手抓得紧紧的,可别走丢了啊,这么大的雾,走丢了可怎么找?
可是,走着走着,她才发现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空了,她急得一头汗,拼命地喊,“真真,真真,你在哪儿?”
谁在推她,是不是真真回来了,她赶紧去抓,却听见耳边熟悉的声音叫她,“王雨,王雨,醒醒,你又做梦了吧?”
她汗涔涔地醒来,看见孙海涛胡子拉碴的脸,一只手里还抱着婴儿。
婴儿应该是饿了,哇哇直哭。王雨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想掉头睡,却爬起来拿了热水瓶给孩子冲奶粉。
把孩子喂饱哄睡着,她抱着一叠烧纸,弯腰出了帐篷。
萤火虫在暗夜里飞舞,忽高忽低的火苗在风中摇曳,好像千万人无处诉说的悲苦。
世事无常,人生如寄,生命不过是一场幻觉,如露如电。
给女儿念书的时候,女儿曾问她,妈妈,人死了真的会去天堂吗?天堂是什么样子的?
她安慰怕黑的女儿,天堂是最明亮的地方,那里永远不会天黑,亲人老了死了都在那里相遇。女儿说,那天堂一定挤满了人,我怎么才能找到你呢?她当时笑眯眯地对女儿说,我到时站在第一排,你第一眼就能看到我,好不好?
孩子,你是去了天堂吗?你站在第一排等妈妈去找你,好不好?
孙海涛默默地走过来,跪在她身边,轻轻地拿起黄纸,一张张放到火中。
他也不是不念女儿的吧?此时此刻,他和自己的心愿是一样的,他们并肩站在无定河边的此岸,无奈地遥望无法触及的彼岸。
二七,三七,四七,......王雨麻木地一天天过,像个没有心的木头人。
只有小婴儿蓬勃的生命力牵扯着她的心,她机械地照料她,给她喂奶,哄她睡觉。
孩子啼哭不止时,孙海涛怎么哄都没有用,急得一筹莫展。她将小婴儿抱在怀里,轻轻地摇晃,在低矮的帐篷里缓缓地走来走去,看着孩子慢慢地沉入梦乡。
她渐渐地在麻木中平静下来,每每看到小婴儿纯净的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就忍不住想起女儿,她俩的眼睛一模一样。
婴儿望着她咯咯地笑,她的心中竟泛起一点欣喜,她能笑出声了呢。
孙海涛打开手机给王雨看,一片钢筋水泥废墟里,一个年轻瘦弱的姑娘怀里抱着一个小婴儿跪在那儿,姑娘头发散着,头低着,身子弯成一座桥,将孩子稳稳地罩住。
女人好像刚给孩子喂完奶,衣衫的扣子都没来得及扣,婴儿沉睡的脸上还挂着满足的微笑。
“这是她最后一张照片。”孙海涛合上手机,抹了一把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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