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听了,情难自禁,喊了一声:“娘!”

吴夫人眼泪流得更快:“现在无数人的眼光盯着你,盯着我孙家。这次翊儿和匡儿,是严白虎的门客。下次轮到你和权儿时,又会是谁呢?我儿,你就真的觉得没有人会想着拿我们孙家的人头,去搏一个前程么?你别忘了,你还有弟弟,妹妹,妻儿子女。这一大家子,可全都指望着你呐!”

孙策听了,袖中的双拳紧握,胸膛起伏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半晌,他低垂的头颅就缓缓抬了起来,看向他的娘亲,勉强笑道:“是孩儿不好,让娘亲担忧了。好,这回我听娘的,我降。”

言罢,孙策似乎全身气力都消失一空了。他勉强维持着步伐不乱,转身就出了房门。吴夫人看着孙策那似乎一下子就佝偻起来的远去背影,终于痛哭失声出来:“儿啊,娘何尝又想逼你。”

知子莫若母,吴夫人知道孙策的志向、抱负,以及他的骄傲。但她刚才,亲手把这一切都给摧毁、扼杀了。她心中,其实比孙策还要痛苦。

但是,形势如此,与其让孙策不屈不服的战死沙场,她宁肯让孙策把腰弯下来,把头颅低下来,好好的,安稳的活着。这是一个母亲的私心。

孙策走后,吴夫人屏风之后,闪出一个身影来,不是别人,正是吴景之子吴奋。他亲耳听得孙策愿降,不禁大是兴奋。好不容易熬到孙策离开,就按捺不住跳了出来。他凑到吴夫人跟前,嬉皮笑脸的道:“还是姑母厉害,小侄日后定当禀明中山王,告知姑母的功劳与苦心。”

吴夫人收住哭声,泪眼朦胧的看着吴奋,这张脸,像极了自己年轻时的兄长,只是,子不肖其父过矣。吴夫人顺手抄起桌子上的一只茶碗,砸在了吴奋的脸上:“真虎父犬子也。今已如你意耳,还不快滚!”吴夫人能有今天这出,其中自然少了不吴奋的鼓动。

吴夫人一是因为吴奋讲的有道理,字字句句都讲在她心坎上,二是因为想着兄长之情,也不愿意吴家就这样败了。只是看着孙策的背影,吴夫人心痛之余,免不了就把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到了内侄的身上。

孙策踉跄着走到自己的书房,他关上门后,冲到案前,哗啦一下,把所有物事都扫到地上,然后就仰天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双目中清泪就不禁涔涔而下。

他不怪母亲。母亲的一颗心,确确实实也是为他、为孙家好。站在公平公正的角度上,在这么危急的时刻选择下船而不是与船共沉。未尝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只是,他不甘心啊。太不甘心了。

周瑜和鲁肃匆匆赶了过来,见孙策双手包着白布条,不禁吃了一惊。孙策一摆手,笑道:“无事。”刚才他双拳紧握,指甲嵌入了掌心,血肉模糊犹不自知,清醒过来之后,这才命人上药包扎。

命二人坐下之后,孙策便道:“我已经决定,归顺朝廷了。”声音平淡宁和,全无刚才的情感外露。

闻言,刚落座的周瑜和鲁肃便全都啊了一声,忙忙又站了起来。一齐望向孙策。这消息太突然了,孙策也太淡定了。

前一刻还在看地图呢,这才过了多久,就要投降了?两人顿时就沉默了起来。

最后,还是孙策打破了沉默:“江东本就是汉土,你我本就是汉臣。既然如此,又何必牵连无辜。这样也好,待到了长安,做个富贵闲人,想来也要比征战四方要好多了。最不济,还能活很久呢。”

是啊,闲在家里没有战场危险,自然能活很久。可是这种生活,是孙策想要过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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