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志杰听到妻弟离世,并不感到十分意外,一个已经在病床上躺了二十年的病人,这样的结局,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不是他天生冷血,只是这个人活着,就好像提醒自己有一项债务没有偿还完。这个人时时提醒着二十年的那桩旧事,因为赵启元正是在他加班处理徐波案的时候,来给他送晚餐,意外从三楼摔下,全身瘫痪躺在床上至今,这一躺他所有的事情都必须廖志杰亲自过问,要不然赵启珠的眼神和话语会时刻提醒他不要忘恩。

这样的恩情压得他二十年来不曾透过气,他曾想如果那时候赵启元不是因为离异才住到姐姐家来,就不会出来给他送饭,也就不会有他这么多的内疚与不安了。

他用对赵启元的好来弥补自己在二十年前的漠视,有时候脑中会闪现那个叫徐波的年轻人,原本他可以救他一命,可是自己当年为了尽快结案,做出了那样不可思议的决定,时至今日看来,那张逮捕令是徐波所有悲剧的开始。

他蹲在妻子前面,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轻声地说道:“咱们都冷静一下,让启元走得安心些。”

“安心?”赵启珠怒视着他:“怎么安心?你能安心吗?”

廖志杰紧闭着双唇,凭借着多年的夫妻经验,他明白此时最好保持沉默。

“你把那个专家,还有那个张主任都得抓起来,他们草菅人命,启元本来好好的,结果被他们害死了。”赵启珠的话语里夹着万吨重的炸药味轰隆出来。

草菅人命,这四个字如同沉重的枷锁,成了廖志杰头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往事一幕幕如回放的电影,在他的眼前飘过。

廖志杰慢慢松开了双手,缓缓地站了起来,站在妻子面前的他,似乎有一种蓄谋已久的冷静。多年的夫妻使得赵启珠觉察到了不同,这次丈夫的反常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抬起头来,廖志杰的眼睛正俯视着她的脸,这陌生的目光让她不由地处于一种压迫感之中,她不喜欢这种感觉,语气稍缓地说道:“你没听懂我的话吗?”

廖志杰忽然抓起她的手臂将她拽到旁边一间空着的会议室里,胡子烁看到这一切迅速将门拉开身形一闪,隐形跟着进了会议室,完全不顾身后高正楠错愕的表情,他吃惊地说道:“我也能这样吗?”

三忘站在一旁几乎快要站不住,胡子烁这样的做法简直就是诏告天下:天下之门,唯我皆用!

三忘的嘴角有些抽搐,回答道:“应该可以吧!”

“那万一门那边有人在洗澡呢?”高正楠问道。

三忘第一次觉得还不如不救他更好一些,她忍不住也想直接拉门出去了。还是高正楠开口了:“你没看过别人洗澡吧!”

三忘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正视着他:“你说呢?我活了近五百年,什么事没见过?”她一伸手出了门也隐进了会议室,只剩下高正楠目瞪口呆地坐在病床上。

“她有五百岁了?”高正楠张大了嘴巴,几乎被这个事实吓倒。

会议室里赵启珠的怒火重新被点燃,她挣脱丈夫的手,大叫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廖志杰的眼里没有了往日的耐心,多了一些探究的意味,他看着妻子因为难堪而扭曲的脸说道:“我们能到这个城市里来,启元能在这二十年里不断更换最高档的病房,不都是因为那件事吗?”

赵启珠瞪大了眼,有些吃惊地说道:“你,你在说什么?”

“二十年前的那件事。你比我不是更清楚吗?”廖志杰一字一句像响亮的耳光,抽在赵启珠的脸上。廖志杰凝神注视着对面的这个女人,这个人是他相濡以沫的妻子,是睡在他身边三十年的女人,是他在困顿时曾经最能抚慰她的伴侣,此刻他只想弄明白一件事:对于二十年前的案子,她在其中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你……胡说。”赵启珠把目光移向了门边,显然她在查看是否有人听到他们的谈话。廖志杰并不会放过她这样的小动作,几十年的专业知识,他显然不会忘记,他的目光随着她的脸转动着,赵启珠感到一种至上而下的窒息,她想到了赵启元的死,找回了松懈的愤怒,转头瞪向丈夫。

廖志杰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似乎看穿了她的心理:“你不用再拿启元的死,给我布道了。”他淡淡地说道,目光并未移动半寸:“我一直想问,那些日子每天送饭的不都是你吗?为什么那天偏偏是启元来送饭?而且刚好他坠楼的时候,你也在场。”

“你……”赵启珠的脸刷地一下子全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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