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春花觉得自己有救了,双眼发亮。

关九没有阻止洪小星,却是凉凉地开口道,“如果待会说了不该说的事情,我就先拿二姐开刀,是划花她的脸好呢,还是挑了她的手筋好,要不随你挑?毕竟是我二姐,我倒是想留她一条命的。不过如果妈妈乱说话的话,我大概会受刺激,脑子进水,胡乱杀人。”

她的话语很轻,就像是羽毛落在了手心,但在丁春花看来,耳边却像是落下了炸雷,眼前一片,惊得她连刚才挨的痛楚都忘了,拼命摇头,保证不会乱说话。

这样的关九,实在是太恐怖了。哪怕从来不曾在家里爆发过,丁春花也知道,关九要真想杀人,手起刀落是绝对可以收割她与洪小星母女俩的性命的。

她们逃不了,除非她不要这个家。

丁春花视洪月亮与洪小星为命根子,但是一切的基础,或者说根源,却都在洪爱国身上。她是不会离了自己的男人过活的。

而洪爱国,不可能离开洪家。没了根的男人,比身如飘萍的女人更惨,更何况,洪大柱夫妇俩还活着呢。

“小小小静,妈不会会会乱说话的,你你你不要杀你你你二二姐”

哪怕害怕到说话都不流畅了,丁春花依旧护女心切,那个瞬间,甚至是忘了自己的安危。

关九定定地看着她,刹那之间,就想起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洪怡静的时候,那个浑身是血的可怜女人,一生做牛做马,都没有换来母亲的温柔回应,哪怕是一个善意的眼神,一个温暖的拥抱,甚至是一句真心的表扬,都没有。

她的内心有些涩然,即便是这样的母亲,洪怡静依旧是向往着的。

而她关九,连这样不堪的母亲都没有,连这样可以让她愤恨也让她伤心,让她体验到绝望最后又心如死灰的目标,都没有。

她与洪怡静,说不上谁更可怜。

关九突然就觉得索然无味。她收了刀,捡起书包与试题集,回了房间。

洪小星喊了七八个村民过来,只是很可惜,换了干净衣服的关九,恢复了往日模样,安安静静地呆在丁春花身边,不管她是如何地质问,也都只是充耳不闻,顶多给个轻飘飘的眼神,便不再理会了。

而丁春花,虽然面色发白,却也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并没有什么别的什么事。至于地板上的一些水迹,她也说是为了去尘,免得打扫时尘土飞扬。

洪小星竭尽全力地把话题往刚才捕捉到的那一个画面上靠拢,尤其是想要带出关九握着水果刀的细节,意图说明关九想要报复自己母亲,心生歹念。

可惜,被吓怕了的丁春花在关九在场的情况下,压根就不敢开那个口,更何况,她再蠢,也知道不能把夜晚袭杀小女儿的事情当众曝光开来,否则等着她的就算不是牢狱之灾,也会是万人唾弃的局面,所以她头一次在公开场合怒斥了二女儿,让她闭嘴。

洪小星从小到大就没有受过一句重话,哭得梨花带雨,可是她虽然头脑发热出了昏招,却到底是个有心计的,所以很快就乖乖认了错,表示自己刚才肯定是眼花了,才会鬼迷心窍以为妹妹想杀人。

为表歉意,她还当着所有人的面利索地给关九跪下了。

“小静,请你原谅二姐。二姐是太久没有回家了,之前听说你跟妈妈的关系不好,所以,所以才会一回来见到你拿水果刀玩,而妈妈坐在地上哭,所以,所以,看错了,呜呜”

进来的几个人都脸色各异,下意识地看向关九,其中一个爱好八卦的长舌妇还叨叨了几句。

“哎呀,这就是怡静你的不对了。就算你妈对你再不好,你也不应该对她亮刀子啊。再骂你再打你,也是为了你好,她是你妈,当妈妈的就没有不为孩子好的道理。快点向你妈道歉,别闹的母女有了隔夜仇。”

一口就断定了洪小星说的话是真实的,甚至火上浇油。

关九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木呆呆地看着洪小星,像是要从她二姐的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丁春花见状却是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噤,本能地伸手去拉二女儿,“起来,小星你干什么?地上凉,天气再热也不能这么跪。你妹妹,你妹妹只是开玩笑,对,小静是开玩笑的,你快起来。”

她是怕极了现在的关九,总觉得小女儿的情绪不对,比暴怒中的洪爱国还要让她恐惧。

丁春花看着野蛮泼辣,但本质上并不是一个多强硬的人,比起关爱有加的两个女儿来说,其实她就是一个怂包,这么多年下来,如果没有两个女儿,尤其是二女儿在背后出主意,她连打先锋这样的角色都做不好。

越是胆小的人,在某些就越是敏锐。对于危险的感知,丁春花比洪小星要先一步领会到了。

而洪小星,显然不是一个笨蛋。从自己母亲明显不同于以往的表现上,她也知道事情有异,虽然自觉抓到了好机会,但是也心知这一次多半也是达不到目的的。

父亲不在,母亲却比从前更加使不上力了。想要让关九放弃高考去打工,目前看来是没有办法的事,还是要徐徐图之。

不管是关九将来打工赚的钱,还是父亲目前打工即将要赚到的钱,她都要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好不容易压在头上的大姐出嫁了,成为了那泼出去的水,趁着未婚的这几年,她一定要占大头,从家里要更多的钱。

洪小星双眼微眯,顺从地站了起来,还抱住身体颤抖的丁春花,声音清脆的安慰着,“妈妈不要怕。既然是开玩笑的,小静肯定不会真的想要拿刀的。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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