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午后,杨广差人到虞孝仁家中将谢讽接入了晋王府,并特意派鲜于罗代表自己前往馆驿探视染干的病情。

实际上,自从由偷听了染干密会安若溪的谈话,基本排除了安若溪和千金公主宇文般若之间仍有瓜葛之后,杨广心中就一直在努力压抑着要把此事告诉给长姐杨丽华的冲动。曾经有那么一两回,他甚至已来到了杨丽华居住的第四进院落门外,却又折身转了回去。

这是因为,一来杨广打心底里颇不愿从杨丽华口中听到仍对安若溪存疑的话,二来,如果将自己藏身于树坑之中偷听染干和安若溪交谈的前后经过据实告诉杨丽华,自己颜面上挂不住倒是小事,只是染干每日来自己府中做“代课老师”的事情一旦被杨丽华得知,她多半会要求和染干见面,向他打听宇文般若在突厥的近况,而这是他不愿看到的结果。

自从那日朝会之后小范围的朝堂会议上,杨广猜出了染干的种种举动,背后很可能是宇文般若在主使,他就对这个从未谋过面(至少在穿越后)的前朝公主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敌视,甚至是畏惧。联想到自己终有一天将出镇并州,担负起防御突厥的重任,宇文般若和她现在的夫君——突厥的沙钵略可汗摄图就会成为他最大的对手,杨广私心里就不情愿他至亲至近的长姐再和宇文般若有什么联系。尽管他在长姐的一再请求下,曾经答应,如果将来有那么一天,千金公主成为自己手下的败将,他会顾及长姐的情面,留她一条活路。然而,依她指使染干成功骗过智计过人的长孙晟,且意图诱使安若溪替她效力的行为中,杨广凭着直觉就能感觉到,宇文般若堪称是一个可怕的对手,以他目前的能力,自己完全没有把握在与她的较量中占到丝毫便宜,更别说取胜了。

在大半天的时间里,杨广都处在一种近乎亢奋和极度犹豫的情绪当中,以至于忽略了从他回到王府,就在一旁用心观察他的李渊。

李渊倒是十分在意维持着他和杨广表面上看起来恢复得还算不错的良好的关系,十几天前,他没有向先前那样执意拒绝突厥王子染干进入晋王府,充当杨广习说突厥话的“代课老师”,今天尽管察觉出情形有异,他也没有紧追着杨广向他打听种种事由,只暗自观察着杨广的一举一动,特别是当他发现杨广走到了杨丽华居住的院子门外,却又突然返身回了寝殿,分明怀有不能为外人所知的一份心事时,他就传命手下的千牛卫,时刻盯紧出入王府的每一个人,一旦发现有陌生人进入王府,随时向他报告。

这样一来,初次进入晋王府的谢讽便成为了撞在李渊枪口上的第一个人。

当把守晋王府大门的千牛军士将谢讽挡在王府门外,急匆匆地向李渊禀报消息时,李渊盯着那军士,沉声问道:“你是说此人自称是王爷招揽入府当差的一名厨子?”

那军士回避着李渊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有些结巴地答道:“是的,将军。小的们听来人的口音,不像是关中人氏,倒有几分像是江左之人。”

“江左之人?走,随我到府门外看看去。”李渊感觉到自己大半天的耐心等待终于有了结果,起身大踏步向王府大门走去。

谢讽未曾料到杨广派专人接他入王府,还会被挡在府门外,待接他来的那名王府家丁脚步匆匆地去向杨广报信,他独自一人呆立在晋王府那两扇朱漆大门之外,兀自对着满街的落叶发着愣,对自己的前途充满了怅惘。

“你就是那个自称是王爷请进府来当差的厨子,何方人氏,姓甚名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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