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溪笑着道:“随你怎么说,反正今日的茶钱有了。那你倒说说,曹州城内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沐秋水坦然说道:“我只听说,如果想在城内立住脚跟,七爷那里是必然要去孝敬的。但是究竟这事和七爷有没有关系还不好说,不排除有亡命徒自己行动的可能。”
顾长溪道:“若是亡命徒倒好结果,若是和东市有关实在棘手。好在梵天最近忙得很,这事慢慢处理倒也可以……你在看什么?”他已经注意到这一整天,沐秋水都似乎东张西望有所心事。
她确实是在看什么东西,然而什么确切的东西都没有看到。
窥伺的目光,那种同上次来曹州时一样的窥伺的目光,又若即若离地出现在周围。
她疑心是米掌柜的人认定她和米掌柜的死有关,想要报复她,然而又不能确定。
这种不安让人如芒在背。
苦于并无实质证据,她怕是自己多疑,只能用一句“没看什么”来敷衍过去。
茶摊的老板殷勤地上来添茶,又奉上一盘糕点一边招呼道:“二位客官连着好几日光顾我这小本生意,这小点心是小女新做的,二位尝尝合不合口味?”
点心做得精致小巧、入口香甜软糯,二人自然赞不绝口。
顾长溪趁机打探问:“我说老板,怎么这里有些人不像是吃客?”
他指的是混迹在集市里的一些可疑人物。
这些人看起来并不像赶集的买家,但也不像做买卖的小商贩。他们穿着短打,在四周零星分布、游手好闲,一双眼睛贼眉鼠眼四处打量。
老板说:“唉哟,这位爷您可小声点,您是外省人的吧,恐怕不知道我们这的情况。这些都是咱们这一个叫七爷的人的手下,得罪不起哟。您二位慢喝。”说着就屁颠屁颠又给其他桌上茶。
片刻后,茶摊摊主的女儿走上前来问:“二位,方才的点心好吃吗?”姑娘梳着两根长辫,一脸健康的小麦色,笑颜如花,非常活泼大方。
顾长溪笑道:“好吃的很,听老板说点心是你亲手做的?姑娘真是心灵手巧。”
那姑娘一听他夸赞自己,不免笑得更甜说:“客官真是嘴甜,那我再给你来一份。”说着就跑回灶台边,又端来一盘点心,自己干脆从方桌下拖出一条长凳也陪着坐下来。
二人连来多日,茶摊摊主的女儿其实早就注意到他两,想不到今日扯上话头,便干脆忍不住问:“二位不是本地人吧,不知是来曹州做什么的?”
顾长溪笑着回答:“我们是外地过来做生意的,只是一时还不知道什么买卖好做。”
姑娘连忙说:“这我可有点经验,实话说吧,在曹州生意可不好做,”说着压低生意又道:“七爷的人是要收看摊钱的。”这看摊钱其实也就是保护费。姑娘又说:“集市上鱼龙混杂,多的是七爷的眼线,尤其是城东为甚,什么也逃不过他的眼。”
“原来如此,多谢姑娘提点。”顾长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姑娘又看向沐秋水,随后问道:“这位姑娘是……”
顾长溪答道:“她是我的妹妹,我们兄妹两相依为命。”
茶摊摊主的女儿一听笑道:“那看来你们二位要在曹州久留了,我见你们好像就住在对面的客栈是吧,得快点找一处正经房子,老住客栈也不方便。有空可以常来坐坐呀。”
沐秋水看这姑娘赤诚活泼,不禁笑着点点头。
摊主女儿又道:“我姓陈,在家中排行老三,大家都叫我三姑娘,你们二位怎么称呼?”
顾长溪和缓地说:“我姓顾,这位姑娘姓沐。”
“怎么是两个姓,你们不是兄妹吗?”三姑娘意外道。
沐秋水连忙掩饰道:“我们是表兄妹。”
三姑娘这才迟疑地点点头,脸上却仍然露出狐疑的表情。
顾长溪又笑着问:“你叫三姑娘,上头可还是有两位兄姐。”
三姑娘摇摇头,稍微露出一点忧伤的表情说道:“上面本来是有两个姐姐,但都没活过十岁就病故了,如今家中就我一个女儿。我娘去年也已经过世。”
三姑娘如今正是花样的年纪,和老父亲靠着茶摊相依为命,不过胜在她个性乐观爽朗,日子倒也过得很是红火。
沐秋水问:“三姑娘,你们的茶摊也向七爷交看摊钱吗?”
三姑娘小声说:“也要交的,你瞧那个人,”说着示意二人往茶摊边缘的一张桌子看去,那里坐着一个瘦削的男人,腰上还插着一把匕首。三姑娘道:“他叫郭解,是七爷的人,我们今天才跟他交的钱。”
那郭解注意到三姑娘在看她,于是裂开嘴朝她猥琐地笑起来,三姑娘连忙转回头不去看她,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
“不能不交?”顾长溪问。
“要是不交,这小本买卖都经营不下去,不过老实讲,相比别人郭解对我们还算客气的了。”三姑娘如实说。
渐渐地,茶摊上客人陆陆续续多起来,摊主招呼女儿帮忙,三姑娘便起身走开。
顾长溪喝了口茶感叹道:“想不到曹州城的生意人日子这么不好过,也是可怜。”注意到沐秋水看他的目光奇特,他又问:“怎么这么看我,我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沐秋水说:“奇怪的地方没有,奇怪的人倒有一个。我是想不到你也会同情旁人。”
顾长溪听罢忍俊不禁道:“我们到底是同僚,你未免也把我想得太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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