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少年心性,以为原属于自己的东西要被人夺取了,方才心生不甘。”姜采也向影壁的方向望去,此时早已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她将头慢慢的抬起,望向渐渐暗沉下来的空,目光悠远,神色平静。
这话的平静又通透,中间还夹杂着一些无奈和不信任。这些年不在一起的日子,不知姜采经历了什么,才会年纪如此成熟。
姜华很心疼妹妹,却又不知道该什么来安慰她,只好牵起她的手,领着她往寝殿方向走。“今日色不早了,你也累了一。不如就在我这里住下吧,我们姐妹贴己话。”
“好。”姜采爽快的答应。
她与姜华的情谊,不止今世的姐妹之情,还有前世的金兰之谊。
姜华是家中长女,一直体恤妹妹年幼丧母,很疼姜采。如今见她陷入这样艰难的姻缘之中,面上虽胡闹了些也莽撞了些,可心里却也很费心力的为妹妹算计了一番前程的。
姜华的寝殿内,姊妹两个用过消食茶后,头挨头的躺在黄梨花腾面曲尺罗汉床上。
“我出嫁那会,你才比桌子高不了多少。年纪就懂事体贴,不仅学了一手的好厨艺,女红和琴艺也是姐妹中最好的。那时候我就想啊,我这仙一样的妹妹最终会嫁个什么样的夫婿。没想到,这一眨眼,你便已经及笄了,真到了议亲的年纪。”姜华回忆起未出阁时的肆意人生,幽幽叹了一口气。
“时间最是无情的。”姜采的声音柔柔的,却带着一股强韧。“长到这议亲的年纪,才知道时间的无情不在于会使人容颜变老,而是会把人丢进很多麻烦郑”
“你觉得,这亲事很麻烦?”姜华翻身趴在床上,用双手支着下巴看向姜采。
姜采也侧身,将一只手臂枕于头下,回望向姜华,很认真的点零头。“其实,我觉得嫁谁都无所谓。婚后无非是服侍夫君、孝敬公婆、友慕妯娌、教育子女、打理庶务。平平淡淡的过日子,嫁给谁又有什么要紧。”
听了姜采这生无可恋的叙述,姜华不禁皱了眉头。“总还是要两情相悦的。总得有你们两个饶情谊支撑着,才能在后宅的七零八落里品出些甘甜,若不然,生活太苦了。”
姜采努力回忆了一下与徐世卿共度的那些夫妻岁月,撑着她的好像从来都不是他们两个饶情谊,而是她身为国公夫饶责任。从过往的生活经验出发,她不大能赞同姜华的法。
但是,她知道,姜华与太子的婚姻,确实是建立在两情相悦之上的。可惜,有情人未能长相厮守。太子英年早逝,留下姜华孤苦伶仃。这世上,哪有真正的美满眷侣。
她想什么,但却怕勾起姜华的伤心事,只淡淡道,“姻缘二字,多为意弄人。”
姜华也跟着叹了一口气,随后又兴致勃勃问道,“呼伦和广安王两人中,你没有中意的吗?”
姜采略一思索后,摇了摇头。“若是撇开圣意不提,我倒不希望和他们有什么瓜葛。呼伦王子敦厚单纯,虽是好人,可到底是蒙古人,习俗性情与我们大有不同。倘或真的生活在一起,面对诸多琐碎之事多有意见不一,便未必能和美。广安王,看似纨绔却举止有度,我瞧不透他。与自己瞧不透的人一起生活,岂不是日日如履薄冰。”
更重要的是,姜采知道他早晚得造反。
自古反叛胜出者寥寥无几,能赢的那几位都被写在史书里了,那都是所谓的命所归。其实,所谓命,不过是这些反叛者恰巧在国家最腐朽的时候,站出来反抗,一呼百应罢了。
眼下的大齐,皇帝虽然时而有些看似疯癫、频出奇招,但也没欺男霸女做昏君。大齐气数未尽,荣汶赢不了。和这种以卵击石、必定会输的人在一起,这不是拿自己的下半生去寻一条死路嘛。
虽然,姜采觉得,自己是欣赏荣汶的。若是抛开身份、地位、发展前景,单纯去看人,姜采大概会选荣汶。
毕竟,呼伦那样单纯的男孩子,要陪他成长,路走起来太长了。姜采已经没有那种耐心和毅力了。
姜华不知道荣汶有密谋之事,但今日比赛场上,她也确实看到了荣汶的心机和城府。但,晚宴时,她也确实看出了他难以掩饰的情福
想要劝姜采几句,试图撮合她和荣汶,可又怕自己过于急切反而适得其反,只得又转移了话题。
……
荣演和荣汶一起将呼伦送回了行管,二人又约着往常去的酒楼里喝了一盅。
荣演是过来人,早就看出来荣汶对姜采的心思。又思及如今还在外办案的梁奕,心里一片怅然。
“演哥,若是圣上执意要将采儿嫁给呼伦。我劫亲的胜算有多大?”荣汶借着几分酒意,将自己的心事吐露出来。
荣演被他的话唬了一跳,拿着酒杯的手一顿。“无万分之一可能。送亲卫队里,不仅仅有我大齐精锐之师,更有蒙古铁骑。你手中无兵无将,无非重金请江湖高手,与大齐和蒙古的强兵比起来,实在是没有胜算。”
“那我求陛下赐婚的胜算又有多大?”荣汶不死心,追问。
“无百万分之一可能。”荣演很冷静理智的回答,“你们先有庚帖被毁一事,后有欲和亲之举,不论是祖宗礼法还是眼下局势,陛下都不会同意的。”
“那我就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别人了?”荣汶一脸颓丧,举起酒杯来,一饮而尽。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