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飞扬古慢慢坐起了身子,双手按膝,已没了睡意,缓缓说道:“我知道诸位在这里办事有难处,但我今日来此,不是为索饷而来,本想和傅师行兄深谈一次。西北用兵,用哪里的兵?不管谁是主帅,王上非用我古北口屯军不可!”
萧稹见他忽然变得如此精神,诧异之间听他说得有理,不禁暗自点头。却听飞扬古口风一转,似笑不笑地又道,“傅师行兄既忙,请各位司官给兄弟说说情势,奈何反与兄弟打擂台?”
一句话说得五个人面面相觑,萧继祖起身一躬又坐下,红着脸道:“请大人明训。”
“说不上明训。”飞扬古冷笑道,“直隶屯田七百四十四万九千九百二十八亩,山东屯田二百九十四万五千五百一十八亩,山西三百五十三万六千零九十五亩,河南是六百万零四千四百一十九亩,江苏二百五十八万六千九百七十八亩,安徽是……”他一口气说遍了一十八行省的屯田细目。有整有零,大到百万之数,小到一二亩,无一差错,不但萧稹和主事们,连旁边偷听的荣轩也不禁咋舌。
“……不连我古北口,总计九千四百六十七万三千零一亩,你少说了四千八百七十四万一千五百二十一亩我那里屯田你却说整数,实多出一千四百一十一亩。萧主事,我是统军上将,本不应女人似的和你斤斤计较四千投诚兵每人五百斤,你给的不少,但你却不知每个投诚兵都是携家带口的人,能自养就好,还指望抽出粮饷来?这里头出入大,不是你糊涂,是诸位心里不公,要像衮衮诸公这样去前线统兵打仗,非哗变不可!”这番话飞扬古虽是娓娓言来,并不厉声厉色,却使几位司官头上渗汗,一句话也驳不回去。
萧稹听至此,扯了扯荣轩衣角,回头便走。直到出军政司大门,荣轩方问道:“主子,你不是要见飞扬古么?”
“这不是见过了?”萧稹笑道,“我要进去,就只能见他穿的什么衣裳,礼数如何,哪里能见得如此详细!”
傅师行因收复湘国有功进位文渊阁大学士,一干同年吵着要吃庆功酒。这天正逢朝休,傅师行便邀了同年、好友及上书房的几位大臣来府小聚。不到卯时傅府门前已是车水马龙,将半条玉街南巷塞得满满的。
李福、李禄两个人忙得满头热汗,一边引路,一边指挥长随照护各官带来的仆人至天井棚下歇息吃茶。辰初时分,郭彰和秦梦奇方一前一后在门前下轿。两个人一般的风流潇洒,却各有各的韵味。郭彰爱修饰,穿一件亮纱玫瑰紫巴图鲁背心,腰下系一绣金葱绿槟榔荷包,半苍的发辫梳得油光水滑。秦梦奇月白长袍,脚下蹬一双黑冲呢千层底布鞋,手里摇一把素纸扇子站在一群翎顶辉煌、满面谀笑的官员中间,真如鹤立鸡群一样。
“恭喜恭喜!”郭彰见了傅师行满脸堆下笑来,“榕村在前方立功,进位大学士,本应我们设宴庆功,倒先扰你了家里都好?老伯母身体康泰否?”
“哪里哪里!”傅师行心头突突乱跳,一边往里让,一边回话:“请,郭相请,秦兄请唉,这次去闽,因湘国战事酷烈,竟没能回家一趟,七日前接到家信,说是家慈欠安,兄弟心里一直惦念着。过了这几日我拟请假,请二位在圣上跟前替我说说话哟!”
秦梦奇颦起眉头道:“这个自然。为人子者当尽人子之道,为友朋者自要尽友朋之谊啊!”郭彰点了点头没吱声,三人一齐进至内厅。不一会儿,司马威也到了。大家便安席入座。两边厢房共是八桌。正房里傅师行陪了主宾。
酒过三巡,郭彰笑道:“今个儿真个快活。每天陪驾,累得浑身抽筋儿。凑这么一天热闹真不容易!榕村,家里的戏班子叫上来,唱几出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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