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师行慢慢撑起身来,此时真是心乱如麻,母亲病故这事若被秦梦奇知道,立刻就得奏请丁忧若论父丧母亡,人子庐墓三年、坫块泣血,原是本分但这一来,弹劾权奸、保太子、固国本的事也就烟消云散。但若匿丧不报,这贪位忘亲的罪名儿就得背一辈子!
傅师行要了热毛巾擦着脸,紧张地思索着,想到母亲临终遗言,方才慢慢心定,已听见秦梦奇在院里呵呵笑着进来,一头走,一头说着:“好香的荷花,一路进来要醉倒了人,傅师行爱莲,真有君子之风!”
傅师行再也不敢迟疑,挑帘一步迎出,勉强微笑道:“偶感风寒,方才用了药,没得出去迎候高相,秦相旷达人,谅必不致介意。”
“果然像是病了,热伤风,这个节气是最难受的。”秦梦奇觑着傅师行的脸,一抖袍子跷足坐了,关切地说道,“要不要我来给你切切脉?用的什么药?”
傅师行忙道:“不是什么大病,怎敢劳动你?方才吃了点银翘解毒散,也就罢了。”说着便命人奉茶,心里揣度着秦梦奇的来意。
秦梦奇啜了一口茶,笑道:“再过一个月,就是中秋佳节,王上已吩咐下来,今年有收复湘国这件喜事,这个节得好生热闹一番,可不能没有你这个大功臣哟!”
这件事傅师行早听说过了,眼下他只盼着秦梦奇快走,一点也不想听他海阔天空地闲聊,便只默默点了点头。笑问:“什么风吹得你这贵人来呀?”
“江苏学台张伯年的风。”秦梦奇是何等精明的人,已看出傅师行有慢客之意,又见傅师行面带戚容,不似有病的模样,索性一仰身子,慢吞吞说道:“这个案子拖了两年,御批今日下来,定的罪名儿很重啊!要处绞。为考试的事,他以下犯上,和葛礼咆哮对骂,已经失了大臣的体统,不合又说葛礼恃宠无法,仗着王上欺侮人,又说王上若是向着葛礼,那也不过是个昏君你听听他这些话,吓人不吓人?这事幸亏是刑部的人有主意,放了一年多,已经凉了,又赶着王上这些时心里高兴,才忙着定谳报奏,要是当日趁热奏入,处斩的份儿都有呢!我来寻你,原是和王尚书说好了,和你一道儿去看看老张的案卷,如有一线生路,商议个办法救了他才好。”
傅师行直盯盯地瞧着秦梦奇没言声,他如今正要科场案的详细材料,并不是想拒绝,而是奇怪对面这个人。对秦梦奇那点杂拌“才学”,他历来看不上眼,只是这个八面玲珑,只知巴结向上的人,又和郭彰过从密切,怎么会对张伯年有这份好心肠?
“你瞪眼干什么?你是想,我秦梦奇怀着什么鬼胎?”秦梦奇一眼就看穿了傅师行的心思,叹息一声道,“若论伯年痛痒,实在与我无干。但这人和于成龙一样,清得透底儿。落到这一步,我真的看不下去,好歹有个上书房宰辅的身份,不管不成了奸臣?你如今在主子跟前说话叫响儿,我想着司马相也必定要叫你出头来保,也想凑个热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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