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儿醒过来的时候,金展颜就站在门边。

他双手环抱,脚下缓慢踱着的步子不停。

“少爷……”

她挣扎着起来,身上骨头疼得发紧。

金展颜转身走了过去。

“你受苦了。”

他的脸色很沉重,声音带着几分疲累。

霞儿眼中涌出热泪。

“少爷,翠儿她……她……”

哭泣的声音自呜咽开始,她捂面痛哭,撕心裂肺。

“是我,我……终究还是害了她。”

金展颜长长叹了口气,悲痛之色若隐若现。

霞儿抽噎道:“翠儿,她……她是为了不拖累少爷,她没有受刑,就从船上跳了下去……”

翠儿投了江,没入江水立刻被水波吞没,必死无疑。

霞儿道:“她是知道不能再保护少爷,也知道自己肯定熬不过,所以……”

她伏在金展颜身边,哭泣不止。

金展颜没有安慰,他知道再多的安慰都换不回翠儿的命。

霞儿与翠儿的感情一向很好,她们形影相伴多年,几乎从没有分开过。

金展颜知道,她们之间情感的深厚也许远胜于自己。

他走过去,轻轻揽住霞儿的头,轻轻安抚。

“你放心,翠儿不会白死的。”

他只说了这一句,霞儿的哭泣渐渐停止,她忽又拉住金展颜的衣袖。

“少爷,这里太危险了,再待下去,只怕迟则生变。”

她似有所指。

金展颜知道她的意思,他拍了拍她的肩膀。

“放心,总会有机会的……”

“少爷,这次您真的不能再心软了,否则……否则翠儿便白死了。”

豆大的泪珠沁湿了金展颜的衣袖,金展颜垂头看着她,轻抚着她的肩。

“好,我答应你。”

甲板上。

凌承站起身子,身形恍惚踉跄。

丘独峰微一昂首。

“你说什么?”

他当然听清了凌承的话,不过他知道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

“你们不过也是想查出杀害司徒少峥的凶手,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我只要你们答应一件事。”

“你是想要我救江雪?”

“不错,我要你救她,尽快替她解毒。”

丘独峰淡淡道:“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让她死的,你多虑了。”

“我说的不是要她不死,而是替她解毒。”

丘独峰道:“这二者有区别?”

“当然有区别,丘二爷何必明知故问。”

丘独峰顿了顿,“可以,我答应。”

“好,丘二爷一言九鼎,我信得过。”

丘独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目中流露出欣赏之色。

“你倒算有胆色的,来人,看座。”

“不必了。”

凌承虽然拒绝,但椅子还是抬了过来。

凌承没有坐。

“坐下说话。”

凌承依然没有坐,只道:“丘二爷面前,哪里有我这等人的座,站着说便可。”

这人真是好不识趣,彭无极方待发怒。

丘独峰却道:“那就罢了。”

听他的语气,似乎客气了不少,一边的彭无极只好退开。

“小兄弟是何姓名,从何处来,祖籍何处啊。”

丘独峰突然问。

凌承道:“子夜中的人别说是姓名祖籍,就算是性命都不是自己的,丘二爷不必绕圈子了。”

丘独峰道:“看样子,你是江雪的心腹,在飞雪堂里的地位也不低吧。”

像凌承这样的人,只要他想出头,总是有机会的。

人才就像是金子,藏得了一时,却不会一世被埋没。

丘独峰一直坚信这一点,真正的人才总会出头的。

凌承道:“飞雪堂里人才济济,在下资质平庸,也是近来才跟在江堂主身边的。”

“资质平庸,不见得吧。”

丘独峰扬眉冷笑。

“之前那几具尸体里,好像有一人,也曾是江雪的心腹。”

凌承知道他说的是冷丰,于是道:“是。”

“那你与他相比,如何?”

凌承思索了一下,正色道:“论武功我不是他的对手,论亲疏我也远不如他与堂主亲厚……”

“可是你却活下来了,而他却死了,你说你不如他?”

不但冷丰死了,飞雪堂的人几乎都死了,但是他却还活着。

丘独峰绝不相信凌承是个简单的人物。

凌承一时说不出话,唇蠕动了几下,才道:“我活下来是机缘巧合,当时洛飞烟屠杀之时,我并不在。”

“你不在?那你在哪儿?”

“我与白九霄在一起。”

“他?”

“是,所以这只是我的运气。”

丘独峰缓缓舒了口气,淡笑。

“都说有钱人的运气一向不会太坏,看来是真的。”

炉上的酒已沸腾。

沸腾的酒气将壶盖顶起,白烟袅袅醉人。

丘独峰的精神也好像有些乏了,他打了哈欠,活动了活动腰背。

“既然你不是江雪的心腹,看来你也不见得能说出什么我想知道的事了。”

他正准备扬手,将凌承交给彭无极处置。

凌承道:“丘二爷是想查出凶手,凶手的事我不知道,不过子夜的事,二爷可有兴趣?”

话音方落,丘独峰困倦沧桑的眼神骤然一滞。

“怎么,你肯说?”

凌承竟走到了椅子旁,端端正正的坐了下来。

“二爷认为我不肯说?”

丘独峰确实这样以为,他看人的眼力一向很好。

凌承绝对是个软硬都不吃的家伙。

子夜的人他也打过交道,所以他不打算白费力气。

凌承道:“可以让二爷知道的事,我也不介意说一说,如果二爷自己不想知道,那又另当别论了。”

丘独峰嘴角的肌肉抽动了一下。

“你认为我怕?”

“丘二爷怕不怕我不知道,不过人知道害怕总是一件好事。有人说胆子大的总是活得久些,就像恶人长长命久,在下却不认同。”

丘独峰却道:“说,试毒大会到底是什么名堂。”

凌承道:“这话丘二爷是问错人了,这不是我该知道的事。”

“你不知道?”

“是,除了堂主之外,谁也不会知道任务的最终目的。我们只是杀手,我们要做的就是保证事情能够顺利的进行,而有人需要我们杀的时候,手底下一定要干净利落。”

“那你现在还能杀人?”

“当然,只要给我一柄剑。”

“只要给你一柄剑,你连我也能杀?”

凌承淡淡一笑。

“丘二爷说笑了,就算我不受伤,也绝不是二爷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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