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南被沈濯问得额上青筋暴起,面沉似水,偏又无言可对。
所以这个时候,周行动了动。
他调整了一下跪坐的姿势,脸转向建明帝,淡淡开口:“二表弟,所以这些年,你就是这样当皇帝的?先让妻子做坏人,再让儿子做坏人,现在遇事,让儿媳妇出面,你自己则在后头,躲着?”
建明帝别开脸,冷冷地答:“难道让朕跟你们这班乱臣贼子对嘴对舌?朕有分忧的儿女,这恐怕是你羡慕不来的。”
沈濯扶额。
这可真是不作不死
周行年过半百却面白无须,显然是,那个已经不行了。您这个时候非要戳他的刀子,先头我给您打马虎眼糊弄过去的种种,这下岂不是被人一把揪住便不放了?!
秦看了明显泄气的沈濯一眼。
沈濯回了他一个“我尽力了”的眼神。
“我的确,羡慕不来了。自那件事之后,我就对床笫之事再无兴趣。倒也干净。”周行仍旧淡淡的,似是万事不盈心的样子。
只是召南大长公主却大惊失色,一把抓住长子,颤声问道:“你说什么?你对那件事你不是告诉我,还生了两个孩子,养在秘处”
“母亲,我若不这么说,您会放弃我,转而专心培养謇郎。那么不论是河州还是天成军,哪里还有我染指的可能?一个人孤身在外,儿子总要学会自保啊。”
周行连看都不看召南一眼,只是淡淡地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就再度转向了建明帝,滔滔不绝起来:
“当年若是太皇太后不那么急功近利,那我母亲会在太宗陛下的教导下成为本朝的第一位女皇。而我,不论以嫡长论,还是以贤德论,都是当之无愧的太子。所以,其实你们家这一支偷了我家的宝座而已。
“这天下原本就是我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不论是河州还是陇右,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哪怕我将那一片贫瘠之地送与北蛮西番,又有什么了不起。
“你以为你手段高绝、才智超群,所以坐在宝座上肆无忌惮。你又自己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大孝子,所以为了哄骗你母亲,好令日后史书上重重书写孝顺这一笔,你就留下了天赐的性命。
“可是你忘了天赐是什么样的人了。他自幼就比你聪明,比你能干,也比你的人缘好。先太祖手段强硬,太宗偏忠厚老实得没了边,所以你父亲就赶上了天下又乱。天赐自幼跟在你父亲身边,事事看在眼里,年纪稍长便能头头是道地替你父亲处置朝政。
“你以为你凭你那点肮脏手段拉他下了宝座就能令天下心服了?我可以告诉你。当初是你陷害了他,险些溺死亲生子,又气死了先帝的消息放出去之后,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心甘情愿地暗地里跟随他,就等着日后将你送进地狱!
“我母亲手里有了这些人,做起事情来简直轻而易举。可惜她太过珍惜羽毛,不肯趁你刚登基、定天下刚刚结束的时候,直接掀翻你。所以,我只得在西北顶风冒雪二十余年。”
周行说得口干舌燥,端了案上的酒樽,一饮而尽。
复又看向脸色青白的建明帝,淡淡地笑了笑:“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要当面问问你。”
建明帝转开脸,不看他,不反驳,却也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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