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绝不能让艾德莉亚遭受毒手。

罗夏顷刻间就下定了主意,他回过身,用一条被子往艾德莉亚身上一裹,直接将她抱了起来(还不算重,罗夏想道),轻轻放进了积满灰尘的床底下。

同一时刻,外面那人忽然狠狠一撞,门锁顿时松开了一些,那道木门也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似乎随时会被撞开。罗夏此时要再想跑去埋伏着已经不可能了,说不定才走到一半就得和闯入者面对面了。

万分危急之下,罗夏不得不选择整个人跳到了床上,拉起一条被子就往身上一盖,直盖到头都蒙住了大半个,随后身子一侧,装作艾德莉亚的样子躺在床上。

好在两人个头都差不多,而头又被盖住了大半个,不走近些还真看不出不同。

几乎就在他做完这一切的那一秒,木门忽然发出一声哀鸣,被一股大力撞倒在了地上。

罗夏侧着身子,透过炉火的倒影,隐约可以看出一个雄壮的轮廓出现在门口。

“就一个?那小子从窗户逃走了?”那个身影在门口站了半天后,忽然发出了一个低沉的,带着浓重莫雷纳斯山区口音的声音。

罗夏庆幸窗子是半开着的,很好的给了这个不认识的闯入者一个答案,也给了自己一个偷袭的机会。

那个人影发出一声不满的哼声,低声说了句:“算那小子好运,不过有那个小姑娘也够了。”一边说着,那个雄壮的轮廓已向床边慢慢走来。

罗夏缩在被窝里的身体已经绷得紧紧的,他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的身子颤抖起来。那柄搭在腿上的匕首传来阵阵寒意,令他的大腿有些生疼,他分不清这是不是因为紧张。

那个轮廓已经走到了床前,他拼命压抑着自己提前反击的欲望,想要进一步麻痹着来者。终于,一只大手抓住了他被子的一角。

快了,罗夏心里默念着,只要掀开被子,那个闯入者就要面对一柄准备许久的匕首了。

“咦?”,然而那只手忽然停了下来,闯入者者发出了一声代表奇怪的声音。

不好!他肯定发现什么了,罗夏心底一跳,自己头发的颜色和艾德莉亚不一样,这很明显。

已经不能再等了!罗夏一掀被子,以最快的速度转身坐起,将握紧的匕首向闯入者的身上划去。

失手了!看到匕首挥过来,那个存了些许怀疑的闯入者立刻后退了一步,正好避过了匕首的刃锋,刃锋离那人的肚子只有一丝距离。但就是这点距离,让罗夏这一击完全落空了。

闯入者吓得接连后退了几步,和罗夏拉开了距离,罗夏也终于看清了这人的模样。

这人的面容普普通通,属于过目就忘的那种,不过身材极为壮实,手臂上筋肉虬结,两只手掌都分外的大,上面带着黑色的指虎。

罗夏忽然觉得自己对这张脸有些隐约的熟悉感,一个画面恰到好处的闯进了罗夏的脑海,那是他们的马车遭遇韦恩一行山匪拦路的时候。罗夏记得奥兹动手非常快,自己探出头时就已经把他们都解决了,随后马车启动,罗夏看到了那一地的山匪倒在泥泞的山道上,其中似乎就有这个人。

罗夏惊诧得脱口而出:“你是昨天拦马车的那群山匪?”

那人狰狞一笑,也不答话,立刻就要向前冲。

然而刚一迈步,那人忽然脸色一变,一只手立刻捂向了腹部。罗夏看到丝丝血水正不断从他的指间流下来,转眼间就在地下滴了一滩,显然创口极大。

罗夏愕然看了一眼手中的匕首,他明明记得那一下偷袭并没有划到他。

那人死死盯着罗夏手中那柄黑色的匕首,开口道:“好锋利的匕首。”随后他整张脸上忽然露出一种贪婪与疯狂的光芒,直勾勾的盯着那柄匕首。

“把匕首拿过来,我饶你一命。”那人说道。

罗夏心中异常奇怪,这人说的这句话就好像两军交战中,其中一方叫另一方立刻自杀一样,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要求,他明知自己根本不可能交出匕首的,可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就在罗夏因疑虑而略有分心的瞬间,那人突然动了,直直一拳向罗夏砸了过来。

他根本就不打算饶罗夏一命,他只想让让罗夏分心。

待罗夏发现时已经稍有些晚了,他只来得及把匕首往要害附近一挥,希望借此逼退那人。却不料那人巧妙的身形一转,那匕首就变成了在他肩膀处空划一记,而罗夏身上却重重挨了一拳。

罗夏轻飘飘的从床上飞出,却重重砸到了墙上,当即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染红了衣服。受伤的地方在胸口,这一击竟打得他半天喘不过气来,险些让他昏迷过去。而自己的那一记匕首却紧紧只在他肩膀上拉下一道半寸深的伤口。

那人根本不给罗夏喘息的机会,狞笑一声,又是一拳砸过来。罗夏用尽全身的力气往旁边一滚,堪堪避开了这一击,眼角余光看见城堡的砖石墙上被那人留下个一个深深的拳印。

那人一击无功,立刻反手横扫过来,躺在地上的罗夏面对这暴风雨一般的攻击却是无论如何都避不开了,他只能略微调整身形,用背部来承受了这一拳。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罗夏在地上滑了十多米,直到重重的撞上一个柜子,随后罗夏听到自己的骨骼和那老旧的柜子一起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他现在浑身上下气血翻腾,连爬起的力气都没有了,胸口和背部像是两块烧红的烙铁压在那,自己一动就火辣辣的疼。

躺在地上的罗夏正好能够看见漆黑的床底下那个身影,她仍被那条被子紧紧裹着,安静的躺在那里。

如果我死了,她会不会有些难过?罗夏忽然想道。接着他忽然有些黯然,或许对科里昂家族的人来说,最开心的事莫过于看着奥古斯特家族的人死去了。

那人一击得手后立刻捂着腹部的伤口向罗夏走来,他一脚踏在罗夏握着匕首的手上,身子蹲了下来,露出一口发黄的牙齿,狞笑着看向罗夏:“继续反抗啊,我就喜欢看我的猎物在绝望中反抗的样子,那种愤怒的眼神,那种无力的眼神·,不甘心的看着我,仿佛希望用眼神把我杀死似的,太有意思了对不对,人一到这种时候就会变成傻子。可我就喜欢这样,那种绝望的味道,你都无法想象有多么的美妙·····”他闭上眼,露出了一个迷醉的表情,仿佛在缅怀着那些时刻。

缅怀了一阵,他忽然面色一变,面容变得无比的怨毒,恶狠狠的看着罗夏。

“只要你比别人强,就能把别人的生命随意处置,是吗?就像我现在这样。”他把踩着雨果手的脚来回撵动了几下,痛得罗夏险些握不住刀柄,“被别人随意处置的感觉很痛苦,对不对?对不对?知道为什么我能这样吗?因为我比你强,我不高兴你就要死,但你不可以,你只能忍受着我施加给你的所有痛苦,尽管你并没有直接得罪我,哈哈哈哈哈哈。”他发出了神经质一样的笑声,直笑得整个脸都扭曲了。可罗夏却没心思去分析他是不是精神有问题,因为现在身上疼痛的地方又多了个手。

“你知道吗?就是昨天,我的兄弟们全部死了,二十多个兄弟,只有我一个人从泥潭里醒了过来。二十多个人啊,他们大部分人手上甚至根本没有沾过鲜血。山姆大叔,你一定不记得,那个胖胖的白胡子老头,他甚至连武器都不敢举起来,他当山匪完全是被迫的。还有加力小子,他是穷得快饿死时候才来当山匪,只为求一口饭吃,但是他人很好,常常省下自己不多的口粮,喂给那些被绑来的俘虏们,不然他们根本撑不到家人拿钱来赎的时候。还有列巴大哥,罗亚和吉尔,他们都是好人,是山区里的农夫,那天不过是来找我喝酒的。”

“可他们都死了,这些不该死的人都死了。”那人并没有发出罗夏预想中的咆哮,他的语气非常平静,甚至有一种淡然的感觉,仿佛说的都是别人的事。但越这样罗夏就越是心惊,这意味着他完全是抱着死志而来的,这种人就是疯子。“我想了一晚上,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死?为什么你们动手时不问一问?哪怕杀了我这个恶贯满盈的,把他们都留下也好啊。后来我终于想清楚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因为他比我们都要强,他就有权力决定我们的生死,而理由甚至不是必须。”

他低头仔细打量着罗夏的脸:“那个人是你的哥哥吧?肯定是了,你们连头发和眼睛的颜色都是一样的。”他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雨果,脚下再次加了些力量。

“瞧,我用的正是你哥哥的方式。我比你强,所以我能决定你的生死。对了,你死了他应该会很后悔吧?那就好。”他自言自语着,“等你死了之后,我再把那个小女孩也找出来。她现在应该就在床底下吧······嗯,你的表情告诉我确实是这样。你倒挺伟大,宁愿自己死也要把她藏着,让她活下来。哈,有意思,不过真可惜啊,多年轻的两条命······”

他叹息着,慢慢举起了覆着指虎的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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