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天黑下来,沈揆一和赵九成来到河边,两人已经布置好了一切,就坐在草垛上面静静等候了。

“太臭了,”赵九成看着鱼线投入了河里,道:“猪屎猪血做成的鱼饵,应该是它的最爱了。水中之物没有不爱这个的。”

月上中天,本来已经平静的河面上,似乎微微翻滚了起来。赵九成一震,就感觉手里的鱼线在晃动,他跳了起来:“上钩了!”

鱼线一端有巨力在拉扯,两人死死拽住鱼竿,结果鱼竿一轻,却发现居然是一条三五斤重的大鱼贪食,吞了鱼饵。赵九成又气又乐,将鱼钩子从鱼嘴里拉扯出来,指着它说明天一定要吃了它。

两人就蹲在码头木桩子下面,那里有个泥窝子,上面还放着铁皮铲。赵九成抱着铁皮铲盯着水面,不一会儿就觉得眼皮发胀,打起盹来。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就被拍醒,沈揆一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就见到水面翻腾,就像是沸水连珠的茶汤一样,只不过这茶汤的颜色是黝黑的,而且夹杂着白沫。阴风贴着河面不断呼啸,从河里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像是沉闷的钟声,这声音断断续续的,也并不宏大,只是让人也根针心脏震颤起来。而很快水面上一层一层泛起巨大又有序的波纹,随着这波纹起来,鱼线也在空中晃动起来,鱼竿本来也渐渐不稳了,最后竟然被拉下水去。

水中就探出一个头来,半身露出水面,很明显看出是人的轮廓。

赵九成摆在岸边上的碗里,装着一大坨猪屎猪血做的东西,这东西对它们来说,似乎有致命的吸引力。可以看出,这个身影就停在离岸不过两步的水里,静静待了好久,似乎对上不上岸这个选择,犹豫不定。

水中是它的乐园,岸上就不是了。赵九成屏息凝神地看着,这东西还是忍不住从水中走了出来,发出一股沉闷的声音,就像是打夯机下土那种嗡嗡的声音。而水鬼完全是一个佝偻的身躯,手脚俱全但一丝不挂,白得耀目,浑身湿淋淋地,是那种惨色的白,就像是砌墙的白灰一样,而且身后淅淅沥沥流淌了一片水渍。

沈揆一一步跃起来,赵九成跟在身后,两人飞快地拉起一张渔网来,兜头就朝着水鬼的方向扑过去。水鬼明显后退了几步,张开嘴巴啸叫了一番,两人要避开他锋利的爪子,沈揆一就用手去拧断它的骨头,这东西右手骨头被他硬生生咔嚓一声崩断,歪歪地垂了下来。

赵九成一碗黑狗血洒过去,掏出符来,就贴在了水鬼头上。然而让他大吃一惊的事情出现了,这家伙竟然分毫不受影响,甚至反手将符摘了下来,凶恶地扑了过来。

沈揆一反手在自己的胳膊上飞快地划了一道,亮白色的刀刃上顿时沾了鲜红的血液,他就拿着这沾了血的刀刺入水鬼的骨骼之中,插进去的时候却看到这东西一下子哆嗦了起来,战斗力削减了许多。

“糯米!”沈揆一大喊了一声,赵九成就将糯米抛洒了过来,这东西似乎畏缩了起来,转身就要逃跑了——然而赵九成和沈揆一岂能让它跑掉,扯开大网将它牢牢绑缚在里面。绑在网里的水鬼也不老实,还在奋力挣扎着,长长的指甲差一点划过沈揆一的眼睛,气得赵九成拿起匕首捅了几下方才解了心头之恨。

“艹,”赵九成累得气喘吁吁:“这东西真他娘的凶悍!”

这水鬼被一路拖走,嘴里还呜啦啦地发出含混的声音,这声音忽高忽低,一会像是小孩啼叫,一会像是野兽的嘶吼,甚至双手还在用力挥舞着,想要撕碎缠在它身上的渔网——这的确是一具极为佝偻瘦小的身躯,而且身上有着令人作呕的尸臭,甚至还有肉眼可见的虫子钻进钻出。这是一个老人的面孔,眼睛似乎只有花生米般大小了。

沈揆一收住渔网,像拖死狗一样横拖进李明喜家里。却见李明喜的婆娘过来了,看他们如此狼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赵九成刚解释了一句,只见那水鬼像猴子一样张牙舞爪扑起来,千钧一发之际,是可以抓住这东西的手肘,将它往地上一掼,两人把渔网缠在桩子上,就听见李明喜的婆娘惊呼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惊恐。

“龚大叔——”李明喜的老婆颤抖起来:“不不不,你、你早就,我的天……”

她像是见了鬼一样掉头就跑了。

沈揆一皱了一下眉头,道:“我先把牛牵来。”

牛是水鬼的克星,沈揆一到了牛圈去牵牛,回来却看到惊惶的李明喜,而刚才帮着水鬼的桩子竟然已经断裂了,而赵九成也不知所踪。

“跑了,”李明喜吓得不轻:“跑了!”

沈揆一追出门去,在河滩上见到赵九成,赵九成沮丧地告诉他,这水鬼就在沈揆一去牵牛的时候,不知怎么忽然挣脱了渔网和木桩,一路奔逃进了水里。

两人回到李明喜家里,这老两口还惊魂未定,似乎在窃窃私语什么。但当他们问起来的时候,两个人却不承认,什么都不说。

沈揆一的电话响了,是于葳打来的,他站在院子里接了,于葳说吴映岚的病情不太好,肠胃病却检查不出来什么东西,光是疼,她觉得不对劲,问沈揆一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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