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的晚宴

陆羽问道：“由艺术观点来说，你认为刑案的精华是什么？”

谢隆丘先生探身向前，将两根指头放在陆羽的肩膀上。他以戏剧化的口吻嘘声发言。

“是犯案的人，陆羽先生。”

陆羽的眉毛略略往上扬。

谢隆丘先生说：“啊哈，我吓着你了。秦先生，对于这件事情而言，你和我活像两个世界的人！对你而言刑案是例行公事——凶杀、调查、找线索，由于你是能干的人，最后必然将凶手定罪。这种陈腔烂调我可不感兴趣！我对任何劣质的品种都不感兴趣。被逮住的杀人犯必然是失败者。他是二流的。不，我由艺术观点来看这件事。我只收集最好的！”

“最好的是——”陆羽问道。

“就是顺利得手而未受处罚的人！成功者！生活惬意，未勾起一丝怀疑的不法之徒。你承认这个嗜好很有意思吧。”

“我想的是另一个词汇，但是，不是‘有意思’。”

谢隆丘不理陆羽，径自嚷道：“想到了！来个小晚宴！以晚宴来配合我的展览！这个主意真的好玩极了。我奇怪自己以前怎么没想到过。是的——是的，我预先看到那种场面，看得清清楚楚。你得给我一点时间。下礼拜不行，我们就订在下下星期好了。你有时间吧？我们选哪一天？”

“下下星期的任何一天对我一样，我都可以。”

“好，那我们就约星期天吧。十三号星期天，可以。这个主意我真喜欢。”

陆羽慢慢地说：“我不敢确定自己喜不喜欢……我……”

谢隆丘打断他的话。“只是这件事震撼了你的绝对正义的情感，对不对？朋友，你需要挣脱警察心态的限制。”

陆羽慢慢地说：“我对凶杀案确实有一种百分之百属于正义的立场。”

“朋友，何必呢？愚蠢又失误连连的屠杀事件。是的，我的看法和你差不多。可是凶案能成为一种艺术啊！凶手可以成为艺术家。”

“噢，我承认这一点。”

“那不结了？”谢隆丘先生问道。

“但他仍是凶手呀。”

“亲爱的陆羽先生，把一件事情做得尽善尽美本身便是正当的理由！你只想抓住每一位凶手，给他戴上手铐，关进监牢，最后在凌晨处死他。依我看，真正成功的凶手应该领一份由公共基金拨出来的生活津贴，而且有资格应邀赴晚宴！”

陆羽耸耸肩。

“我对犯罪艺术的感受力倒不像你想象中那么迟钝。我能欣赏完美的凶手……但是这非常的危险不是吗？”

“那你是不愿意来欣赏我的艺术展示了咯？”

“正好相反，我觉得这的确有点意思……”

“那我就提前先谢过陆先生的赏光了？”

“谢隆丘先生，你不太懂我的话，我是警告你。刚才你要我承认你收藏凶手的主意很有意思，我说我想起的不是‘有意思’，而是另一个辞汇，就是‘危险’。谢隆丘先生，我想你的嗜好可能很危险。”

谢隆丘先生笑得邪门极了。他说：“那么十三号我预料你会来咯？”

陆羽略微鞠躬。“十三号我会来。多谢。”

谢隆丘答道：“我来安排一个小宴会。别忘了，八点钟。”

在他走之后，陆羽停在原地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