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烟快烧到手指了,但梁川却浑然不觉,他的身体微微地后倾,保持着坐姿,一动不动。

晚风吹拂,带来不那么友好的凉意森寒,让这四周,更增添了些许寂寥氛围。

梁川没那么脆弱,他只是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好笑。

是的,

好笑。

以现在的眼光去评价以前的自己,那个“邪教教主”,确实有点莞尔,像是一个成年人在看一个小孩子的无理取闹。

其实,以梁川现在的能力,他如果想继续做以前的事,他能更方便地聚集信徒,绝对可以比以前的自己玩得更大,声势更广。

但梁川没兴趣,你不能说他成熟了,不能用“岁月磨平了他的棱角”去解释,活人创造的一切“比喻修辞”都没办法去评价一个死人的心态。

但梁川觉得,以前的自己,似乎也没这个小山村精彩,更没它丰富。

在这里,自己看见了太多人性的另一面,那种麻木,那种漠视,那种理所应当,那种…………不可理喻。

“那个女孩儿,是谁杀的。”

梁川继续问道,其实,他现在已经有些不想问了,就像是一个脓疮,你不停地挤,它不停地有源源不断的脓水冒出来,一开始,你还会恶心和反胃,还能够刺激到你的神经,但时间长了,你就开始麻木了。

“我不知道…………”吴娟花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她是在思考,因为她现在的这种状态,梁川问什么她就得回答什么,而她遇到不能回答的问题,就会自然而然地开始思考。

“她死在你家里。”梁川问道,“想一想,谁可能去杀她,比如,你的丈夫。”

“不是他,我丈夫,不杀人的。”吴娟花继续说道,“那晚…………她被抓住后……就被人………买走了。”

梁川心里略微地“咯噔”了一下,

买走了?

梁川原以为那个可怜的女孩儿被抓住之后当晚就被吴娟花或者她丈夫崔老根给勒死了,至于是什么原因,梁川不清楚,但想来想去,这两个人可能性最大。

但现在吴娟花忽然又来了一句“买走了”,这意味着这件事又开始向另外一种方向去发展。

那个可怜的女孩儿,

她在死前,

肯定又经历了波折。

她死得,

可能没那么轻松。

“被谁买走了?”梁川问道。

“赵老三家买的。”

“那尸体为什么会在你家被发现?”梁川问道。

“他们早上送回来的……送回来时……人就已经死了……然后……被人看见了……还有人拍了照…………警察之后就来了…………”

“那你们隐瞒什么。”梁川的手指在桌面上继续敲击着,眼底深处,不停地泛着轻微的红光。

按理说,向人贩子买卖人口,本就是犯法的,这件事,基本上已经是事实了,但正在被审讯的崔老根却像是闷葫芦一样,什么都不说。

“赵老三家给了…………给了三万块………供出他们…………钱就没了…………儿子已经没了……总得留点钱…………”

吴娟花说话时的语速开始越来越慢,同时她的神色开始有些扭曲和不自然起来。

这就像是做梦,

梦已经该醒了,她的催眠状态,持续不了太久,除非梁川愿意更进一步地加强力道,让这个女人继续保持这种状态,但现在出现的这种不稳定本来就是吴娟花身体有些超负荷的提醒,梁川如果继续维系对其的催眠,等于是在透支她的身体,

甚至,

她可能会突然猝死。

梁川不在意她死不死,但在这个时候,她就坐在自己面前,虽然近处没有警察,但远处都是警察,肯定有人注意到了这里。

梁川不想担任何干系。

其实,还有很多不解,那就是为什么崔老根不去自己下种了,反而转手卖人了,是因为儿子的死,他们改变了想法?还是其他的原因?

“最后一个问题,你刚刚为什么说,你不知道谁杀了她?”

既然卖给赵老三,第二天早上赵老三又把尸体抬回来,

那凶手是谁不就很清晰了么?

催眠状态下,

人是不会说谎的,

至少,

面前这个苍老憔悴的女人,梁川不觉得她具有在自己面前被催眠后还能说谎的能力。

“因为…………因为…………因为赵老三家有四个儿子…………我不知道…………他买了后…………给哪个…………儿子。”

闷葫芦一样的崔老根还在抗压,梁川走进来时,陈局已经续了一次茶杯里的热水,嘴唇边吐着茶叶。

崔老根额头上有很多冷汗,

看来,陈局给他的压力很大,尤其这种审讯的环境,正在慢慢地侵蚀击垮崔老根的心理防线。

审讯,就像是谈判,气势,真的很重要。

“怎么了?”陈局看向走到自己身边的梁川。

“吴娟花招了。”梁川说道。

其实,结束了催眠状态的吴娟花此时正趴在外面的小桌上昏睡着。

“哦?”陈局翻了一下手边的资料,“大海给的笔录没什么特别的。”

“是她杀了他们的儿子,用的是,擀面杖。”梁川这些话是看着崔老根说的。

崔老根闻言,脸上露出了骇然之色。

“然后,他们在女孩儿逃跑的当晚,把女孩儿,以三万块的价格卖给了同村的一位姓赵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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